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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

【零钱夫妇】《换乘》17 泼洒

《换乘》

十七


 一杯盛得完美无暇,细沫刚好在洁白杯沿饱满地鼓出一层不会溢出凸面的热咖啡——被撞翻的一瞬——所洒出的猝不及防,最令人惊叫出声,懊恼不已。


 无论如何及时地擦抹掉倾泻的液体,扑满在空中的浓味和边边角角溅出的余渍也总会残留。仿佛暗示这里曾发生过什么不可磨灭。


郑亨敦慌慌张张地连连抽纸,急着弥补这心不在焉的后果——在桌上肆意扩张出的一大张咖啡色版图。


棕色液体迅速浸软单薄,染上不可逆转的结局。


抓着一大堆污染物扔掉后,男人虎口一道暗红色的长痂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苦香。


结着疤的肉手持着细细的匙羹,搅拌着又一杯重复的棕色液体——顺时针的旋转方向是理所当然的定律。


熟能生巧的男人注意力并不放在杯中。他怔怔地看着杯中的漩涡,神思已不知飘到了哪里……


近日突如其来的大幅度人事清洗就是这场漩涡的中心。


不限部门不限人数的裁员通知如疾风骤雨般降临在各部门,成为了人心惶惶的话题核心。


每个人都在提心吊胆着,生怕哪天就在一纸通知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就连平日最为左右逢源的老油条也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只因这指令出没无常的程度突如夏日艳阳高照下的一场急雨——来无影去无踪。即便是最有油腔滑调的消息灵通者也挖不出水分源头。


但这令众人惶恐的人事调动又非全然无迹可寻。


拎着纸箱走人的不偏不倚,多是平日好吃懒做磨洋工的所谓老员工,以及颐指气使以权谋私的中层管理。


裁员名单中恢恢网罗的人数之多和跨部门之大不经让人怀疑起上头是不是早已安插了间谍——在部门中游荡监视——又或是不知何时安装了无孔不入的隐形监控——才会如此一抓一个准,而毫无抓包顶替的沉冤错情。


郑亨敦部门的直属上司——那对把权势压迫作为洋洋得意日常的夫妻——是第一批惨白着脸双双把家还的中弹者。


尽管裁员结果大大快慰了一众长期被人欺的老实人的内心。但与此同时,众人在上班时变得更为战战兢兢,生怕不知何时就因失当的言行举止而立刻卷铺盖走人。


男人并非不为小肚鸡肠上司走人一事而如释重负——否则他估计又会有好一段时间被挟私报复。


他也同样因已广传到犄角旮旯众人皆知的监视论而惴惴不安着——因为现在的他绝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但最令郑亨敦难以释怀的,是一个在这段时间中全然销声匿迹的青年——一个他还未了解任何联系方式却已经推心置腹的……


朋友。


权志龙消失的彻底程度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媲美光天化日下的人间蒸发。


自从那日在地下室被解救出去后,男人再没见过青年一眼。


出于担心,平日沉默寡言,认生程度严重到不与部门以外的人有任何交流的胖男人竟不顾白眼,日日里数次去青年的位置探查。


但他所看到的,除了一张空空如也的桌面外,再无其他——那桌子甚至干净得看不出有人曾在此处工作过。


后来实在心焦难耐,郑亨敦又厚着脸皮跑去人事处询问权志龙的情况。


只可惜男人的底层处境让他连与别人互惠互利的资格都没有,又或是说派遣人员连记录在册的资格都不具备。


男人所得到的的答案除了冷冷的一句“不知道”就再无其他。


再后来,被殷勤的胖子的定时询问扰得不胜其烦,漠然的语气用一句更冷漠不过的“被开除了”终结了所有对话——也开启了男人终日的失魂落魄。


怎么能够连声招呼也不打就音讯全无地走了呢......


男人想着想着,目光又瞟向了放置一旁的热狗肠——上一次是来不及吃,这一次是没胃口吃。


可这次,空气中再没有一句绵软的问话,只凝结着无尽的空虚。


就算再没可能一起吃饭……


他不是也早就该习惯这无人作伴的孤独了吗?


浮肿脸庞上,稀疏的眉毛紧紧地聚拢在眉头,在主人不自知的情况下抱团取着暖。


唯有手背上蜿蜒凸起的那条肿胀,开始一跳一跳地压迫神经,热涨了隐隐作痛。


热气袅袅上升,缱绻在男人眼眶周围徘徊——直到见了一层浅红浮上,才满意地飘散。


热气袅袅上升,缠绵在一双薄唇旁,悱恻地不愿离去。


直到薄唇轻呼出气后,雾气不舍地吻了吻捏着骨瓷杯耳的白净指尖,这才乖乖散去。


权志龙惬意地抿了抿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恭敬地反馈着他所施行的决策成果。


蛀蚀的,腐烂的果实都扔干净了。之后,新芽的生长环境也要整整土,施层利于生长的肥沃。


剩下的……


剩下的?


骤亮即暗的意志也刹不住脱口而出的下意识:"当时跟我一起被困在地下室的人……叫郑…什么?"


听到了什么补充,懒倦的声线清亮了两分:"对…郑亨敦…他的资料拿一份给我,要详细点的……还有那天的具体情况,你再去了解下细节……"


意料之外的倾覆,事后可以擦干抹净,空白得不留痕迹。


但冥冥之中,不可磨灭的蛛丝马迹,锲而不舍地,结网踏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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